The Maker
— Isaac Chang / Botanical Designer —
溫 度 物 所 的 綠 意 創 作 學
三
月最後兩週，台北終於脫離濕涼的氣溫，就像夏天提早被邀來作客。為了捕捉這曾被日本《POPEYE》雜誌選為台北男子部屋代表—溫度物所工作室內最「自然美」的景象，編輯還特意從主理人 Isaac 緊湊的行程表中「喬」出下午2～5點這段時間訪問，就是想要見著午後烈陽斜射進這「都會溫室」、光影伴隨植物呼吸且緩慢流動的畫面。
有綠意植栽、大衛雕像和牆上的工作服作為聽眾，我們與 Isaac 慵懶地坐在沙發和竹籐椅上，捧著咖啡，聽他慢條斯理地分享這些綠色生命在他的服裝本業與生活中，起了什麼神奇的光合作用。
以服裝為起點的植物學家
走上公寓的三樓，Isaac 已經一手拉著門、半身站在外頭迎接我們。視線穿過他的肩膀，一看見那套著暖色濾鏡的角落，心想這時間真是來對了！落地的、飛天的，還有安靜坐在窗檯木櫃上享受陽光的金狗毛和仙人掌，這如植物園一般的客廳真的就只差蟲鳴鳥叫。
而伴著客廳和工作桌的另一頭，身兼廚房和工作服製作的空間，也可以說是 Isaac 的創作源頭。從實踐服設系畢業後，Isaac 便前往英國的男裝品牌實習，同時思考繼續升學的可能性。期間，他發覺英國的服裝教育對比自己在實踐所學並無太大差異，便打消了進修的念頭，輾轉到巴黎學了一年語言，在這段時間，Isaac 認識了溫度物所的夥伴 Wayne，一人打版、一人負責車縫，開始在當地和網路上接受工作服訂製和販售，也是因為工作服，才意外地開啟他們設計植栽的大門。
從品牌創立初期，他們在網路上分享的工作服照就經常搭著植栽一起拍攝，不知不覺中，植物不僅擔任配角，也牽起兩人對空間、服飾之間的想像。「第一個植栽陳列案，是因為朋友想要重新整理在淡水山上開的咖啡廳，他請我們利用熟悉的植物和當地的蕨類進行擺設。在這之後又陸續接了幾場空間裝置案，去年我們也在好氏研究所辦了第一場複合媒材綠植展，到今年，植栽設計的案量幾乎已超越工作服訂製了。能把興趣變成工作，真的是很幸運。」問及工作室的轉折點，Isaac 回答道。
植栽如服裝，能賦予空間/身體生命力
從服裝跨至空間陳設與植物創作，Isaac 也在兩者之間發掘了許多共通之處：「空間之於身體、服裝輪廓之於植物的姿態，植物與空間的搭配也和服裝造型的概念很像，都是立體的規劃；在挑選植栽時，就要先考慮空間的樣貌、光線、通風等環境因素，而且它們的枝葉各有自己的生長姿態和樣貌，兩個的設計思考邏輯其實相甚不遠。」
Isaac 對服裝製作的龜毛，也體現於植栽設計、搭配與空間擺設的細節中。在了解客戶需求、觀察實際空間後，他才會開始去挑選適合的植栽、思考搭配，由此之後的工作流程，可不只是為植物找好器皿、再擺入空間這麼簡單；植物的造型、輪廓和色彩之間的配合，選用植栽能否改善整體空間的氛圍，要能滿足客戶的需求又不造成照顧上過大的負擔，等等規劃都需要考量在提案內，「我最喜歡挑戰那種大家習以為常，姿態卻很獨特的植物，其實只要能用心觀察空間、環境並注意各個搭配環節，再不起眼、平價的植物都能賦予空間新的生命力。」
「只能用心觀察空間、環境並注意搭配環節，再不起眼、平價的植物都能賦予空間新的生命力。」— Isaac
實際的觀察與生活經驗，才能累積自己獨有的美感
除了閱讀居家設計雜誌，旅行一向是 Isaac 最主要的靈感來源，「逛店」更是他最大的興趣。每到一個城市，路線就是循著隱藏於巷弄間的特色店面在跑，「上回去京都，令我最難忘的就是一間賣咖哩飯的町屋，沒有任何裝潢，牆壁還特別斑駁，有種 ”Wabi-Sabi” 的頹廢枯寂感。老闆說他沒有動過房屋的任何結構，只為牆壁上了一層保護漆以防繼續脫落，強烈的空間美感至今還一直刻在我腦海裡，希望在接下來的創作中，有機會派上用場。」Isaac 說，他在旅行時會用相機大量捕捉的靈感，眼見的畫面也會累積在腦中的資料庫，接到客戶需求時，便能立刻聯想到看過的東西，想法也隨之自然浮現。
「常有人會來問我：學陳列要買什麼書看？但好像也不是買了幾本書就能學會陳列，拿著別人的東西依樣畫葫蘆，也不代表就真的會了。需要美感的工作，都一定得靠實際的生活經驗和觀察去累積想法，你才能做出自己的『感覺』，而且『感覺』是模仿不來的。」
他也感嘆，台灣雖然有很多新開的「打卡店」，卻很少會像歐洲或日本人普遍懂得運用原屋的樣貌，或藉此創造出獨特的風格：「撇除很懂得維護老屋的日本人不說，韓國現在有很多年輕的店家，也很有自己的一套空間風格，但台灣好像很少人在做自己，近年還許多店面設計都是在效仿韓國，現在在台北，值得一逛再逛的店真的寥寥可數。」
「現在最能帶給我驚喜的地方，除了誠品的雜誌架，大概就是郊外的苗圃了吧！」他笑說。
Issac認為：多對植物說好話，也不失為一種照顧它們方式。
THE MAKER’S DESK
- 珍貴的遺產— 植物標本
- 創作的基礎配備 — 工作服
- 懸掛吊植的幫手— 直掛掛具
- 讓修整工作更有效率 — 園藝手套
- 修出完美的姿態 — 園藝刀剪
- 隨身攜帶的工具 — 黃銅多工鐵鎚
- 和客戶溝通腦中的想法 — 植物設計手稿
- 水與人的裝載媒介 — 古董澆水壺
相信植物有生命的秘密
坐在地上和 Isaac 訪問的同時，編輯團隊的雙眼也離不開眼前的每一株植物，就像它們也加入了這場對談。訪問進行到一段落，他也跟著編輯四處一望，「我最近又想把植物全換掉，覺得有點看膩了。」Isaac 突然降低音量，「不能講大聲，植物其實都聽得懂，這可是有科學驗證的；科學家曾透過精密的儀器，捕捉植物發出的電波，證實它們除了有情緒、意識也能感應人類的心思，甚至能聽得懂音樂。有興趣的人可以去翻翻《植物的秘密生命》這本書。」
他接著分享：一年前和朋友一起去買「金狗毛」，當下朋友並不滿意自己手上那盆，還直指著說：「我的好醜，你的比較好看。」至今，Isaac 的金狗毛活還精神奕奕地在他的工作桌上伸展著枝葉，對方帶回家後卻不到一個月就死了。「我相信是他的植物知道，帶它回家的人並不喜歡它（笑）。」有過這次經驗，也讓他更相信「植物懂人話」這回事，因此，除了好好了解各類植物的養護方式與特性，他建議：多對它們說好話，也不失為一種照顧方式。
致力為平凡生活，注入綠色溫度
品牌創立至今近四個年頭，植栽設計算是在最後這一年才正式加入溫度物所的工作版圖，Isaac 說，也是從去年開始，心才有定下來的感覺：「其實單純做工作服的時候，滿足感好像沒這麼大，一方面也只是希望能利用原本的專長，有收入也夠生活就好。現在的工作能跨足植栽和空間陳列，我感到很滿足也很踏實。我一向不求要賺大錢，但工作一定要跟興趣有關，並成為生活的一部分，日子才不會過得疲乏或行屍走肉。」
今年初，兩人才剛完成整整十二層樓的商業空間植栽規劃，也是溫度物所目前接過規模最大的案件，接下來，Isaac 想要多花點時間構思創作，預計在今年製作品牌第二回個展，「想嘗試更大型、混搭多媒材的活體植物創作，結合『時間性』的概念，以較抽象卻容易理解的主題，詮釋植物的生命階段。但首先，要先找到一個夠大的展覽空間。」
「思考人在平凡的生活裡，如何在有溫度的氛圍中成長。」這是溫度物所品牌名稱的由來和創作理念，讓我想到熱愛植物的哲學家盧梭，他將對植物的觀察與熱愛，寫成《植物學通信》送給五歲大的表妹，並在信中寫道：「當妳沿著我為妳描述的這條『花徑』漫步時，或許能獲得和我一樣多的快樂。」
聽著 Isaac 聊到植物時充滿熱情的口吻，讓我相信他所創作的植栽，絕不只是單純地用來填滿空間和視覺，更是能帶給人溫暖與豐富感知的生命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