KEEDAN SPECIAL INTERVIEW
在日常一隅發掘生命的美麗 / 內倉真一郎特別專訪
黑與白,在科學與藝術上賦予不同的顏色意義,兩者的碰撞,在攝影上得以突顯欲拍攝物的特質,如何在這規矩之中精準的傳達訊息,與觀賞者建立共鳴,也成為細賞攝影師不同的醍醐味之所在。
繼今年 Wonder Foto Day 獲得傅爾得評審獎,並再次引發攝影愛好者的高度討論,內倉真一郎的魅力正不斷發酵當中,不僅榮獲「2018 Canon写真新世紀 優秀賞」及「7th EMON AWARD Grand Prix 大獎」兩個攝影界的重要獎項,接下來十月會有新的系列作品,在東京都攝影美術館進行。此次內倉先生特別在居藝廊 G.Gallery 舉辦首場台灣個展。藉由「犬の戰士團」與「BABY – 十一月之星」兩組黑白系列作品,讓觀展者得以近距離感受內倉老師的攝影哲學。
與 WONDER FOTO DAY 相遇的契機為何。
內倉:世界上有各式不同的攝影展,第一次在日本搜尋攝影展時發現 WONDER FOTO DAY 覺得很有意思,通常在日本都是由畫廊進行參加,中間有 guest 進行作品的銷售,WONDER FOTO DAY 是作者自由的投稿參加,然後在現場販售自己的作品,這是過去沒有見過的方式。因為 WONDER FOTO DAY 有些策展人的角色存在,當時我覺得是個好的機會,所以就報名參加,沒想到能夠得獎真的相當感謝。
走訪日本與海外國家,在舉行攝影展的心境上有何變化。
內倉:作為一位攝影師,拍攝完作品可以被欣賞,可說是一種本能的行為,去看場地,跟場地方討論怎麼沖洗照片,大小的設定讓觀賞者得到最佳的體驗,這是日本比較一般的方式;海外比如到中國的寧波,其實無法預期場地以及會是什麼樣的人來,作品會怎麼被呈現,這種無法預測的感覺反而讓人興奮,這點反而很有意思。
接觸攝影的起點可否與讀者分享。
內倉:我是寫真館出身的孩子,自幼父親經營寫真館,所以閃燈與相機就像是玩具般伴我走過童年歲月,後來到東京從事商業攝影,直至父親身體出現狀況,便回到家鄉陪伴父親,也接手了寫真館的經營,一邊進行創作。
是否還記得自己拍的第一張作品。
內倉:這邊講真的可以嗎?自己的第一個系列大概是 16 年前,我全裸在屋頂上做一些奇怪的行為,甚至到了公園與地下鐵,早上四、五點跟一群朋友,我擺好姿勢請他們按下快門。
猶然記得在 Wonder Foto Day 初見「犬の戰士團」內心的驚喜,因自己的喜好本就對動物題材的攝影有相當程度的關注,「犬の戰士團」在黑白光影交織的成相下,卻好似喬治·米勒鏡頭下《衝鋒飛車隊(Mad Max)》的角色化身為犬,展現前所未見的張力與趣味感。「過去《PLANET OF THE APES(猿の惑星)》這部電影,人類被猩猩飼養的設定帶給我很大的衝擊,也成為拍攝「犬の戰士團」系列的繆思。」內倉先生表示注意看進行拍攝的所有犬隻脖子都有項圈,此系列的主題在於展現這些被飼養的犬身上呈現的面向。「狗雖然被飼養,但身為動物的本能與天性仍然存在,在這漫長的歷史之中,究竟是人圈養了狗,還是狗其實圈養了人,成為一個相當有趣的議題。」
「犬の戰士團」從街坊鄰居飼養的毛孩中得到靈感,因為每天經過看著,最後決定以他們為主題進行拍攝。聊到拍攝過程中印象深刻的部分,內倉先生表示:「為了取得與小狗一樣的視角,常常都會從各角度嘗試,甚至全趴在地上,常常搞得全身都是土呢;另外看似拋接的動作是我躺在地上,請鄰居歐巴桑抱著狗在我眼前晃一下,大概拍了六次,會這麼做的原因,在於觀察藉由飼主的引導,狗會出現不同的姿勢與表情,這樣的細節觀察起來相當有趣。」對於自己在外面拍貓狗時常常也是個奮不顧身,頓時可以感受到內倉先生對於動物們的喜愛,看似冷冽的黑白成相,卻不經意的透露出一種溫潤的觸感。
「十一月之星」這個主題,紀錄了內倉真一郎費時三個月時間,對「新生期」的二兒子所進行的拍攝。「在第一個孩子誕生時,我可以說相當開心、激動甚至痛哭流涕,直到第二個孩子出生的時候,很奇怪,看著他被接生,醫生拍著屁股孩子哭出來,自己居然可以很冷靜的目擊這一切,甚至一滴眼淚也沒落下,對於這樣的心境究竟為何而起感到相當好奇,便讓我開始以攝影的方式探索內心世界。」內倉先生認為人一出生就是朝死亡邁進,最終都將回歸平靜。所以這並不是件穢暗的事,孩子出生後會本能性的哭喊獲得母親注意,並自己覓得奶頭攝取乳水,為「活下去」這件事做各種生命力的展現,也成為另一種美感的宣洩。「大家不要看這樣黑白形式的呈現,兒子並沒有出什麼意外,而且一歲八個月的他可長得白白胖胖喔。」這席話瞬間逗笑了在場所有與會來賓。
「十一月之星」在嬰兒之外,也有像蒲公英,燈塔等物件的拍攝,之間的關聯為何。
內倉:我希望在 Baby 以外增加一些元素的鏈結,所以增加了如光線或者象徵死亡的雲霧,蒲公英散開就好似生命的綻放般,精彩卻也稍縱即逝,所以藉由這些創作,讓作品與作品間多了一分呼吸的空間,也讓人可以深入的思考生命的本質為何,帶給大家更多的體驗。
拍攝前會做些什麼準備。
內倉:如果要進行個展,會先看自己的照片,從作品的瀏覽找到下一次的發想,如「犬の戰士團」取材皆來自街坊鄰居,因為每天經過看著,最後決定以他們為主題進行拍攝。另外為了取得與小狗一樣的視角,常常都會從各角度嘗試,甚至全趴在地上,常常搞得全身都是土;看似拋接的動作是我躺在地上,請鄰居歐巴桑抱著狗在我眼前晃一下,大概拍了六次,會這麼做的原因,在於觀察藉由飼主的引導,狗會出現不同的姿勢與表情,成為值得觀察的細節。
很好奇內倉先生慣用的設備為何。
內倉:主要使用 CANON EOS 5D Mark III 與 Mark II,「十一月之星」會使用到微距鏡,「犬の戰士團」則使用長焦營造壓縮感。
日本是生產底片的大國,內倉先生又在寫真館耳濡目染下成長,可曾想過使用底片機進行創作。
內倉:我從事創作已經有十八年,歷經了底片到數位的更迭, 一開始當然自己也會想數位怎麼可能勝得了底片呢,直至有一次想要把作品放到很大,這才發現數位與底片最大的差異點,數位在這部分可以更輕鬆的達到自己的要求,於是開始轉往數位創作。自己算是個很急性子的人,什麼都不想等,希望照片拍了馬上就可以看,所以數位跟我的性格很合,跟心情也是,拍到好照片馬上會驚呼連連這種感覺。
面對相館的逐步沒落,自己經營相館的感覺。
內倉:我想我專注的是在告訴我的客人,留下這些照片的重要性,與記錄的感動。寫真館的工作環境很簡單,讓客人很幸福的留下紀錄可謂我們的天職,另一面自己可以就由創作得到收入,增加創作能量。
接下來欲進行的創作為何。
內倉:最近開始進行彩色照片的嘗試,主題與「遺落」有關,可能是掉在路上的空罐、垃圾,試著想像一個棒球掉在地上,它是因為打擊飛到這邊,還是選手要去練習時掉了,這樣的發想竟可以為一個掉在地上的東西帶來很深的故事性,所以透過拍攝,可以展現這些遺落物的生命力,再現它們的歷史,當成一個生命體來創作,感覺是件相當有趣的事。目前這個系列得到写真新世紀的優秀賞,也會運用這系列去參加東京都美術館的展。
對於想往攝影師之路邁進的先進有何經驗上的分享與建議。
內倉:作為攝影師其實是很害羞的,所以把想的東西,欲表達的事情都藏在攝影之中,攝影師到底要如何展現自己的風格、推廣自身的作品,獲得實際的回饋,至今還是相當困難的部分,甚至有時候覺得拍完這些作品死了也沒關係了,作為留在世界上的一個紀錄,或許在創作上沒有感到痛苦的這件事情。想要以攝影師為職業要有覺悟,就算肚子餓扁也要持續創作,在那之前大家可以先培養對攝影的興趣,再評估是否有身為攝影師的覺悟。
「享受拍攝時無法預期的那一部分是最大的樂趣,有機會請盡情的進行拍攝吧。」- 內倉真一郎